周照临看她不过来,又将椅子拉开了一些,“你来坐啊,别客气,这椅子平时我们都不敢坐,二哥可稀罕了。”温瓷拗不过人,缓缓走过去坐下,这张桌子很有质感,很宽。周照临往外面走,“我去给你端点儿水果,司总倒是个好人,我就说他怎么突然约我见面,司家跟我们的产业也没有交集,二哥又跟司家关系不好,他能跟我谈什么,估计是带你过来的。”司靳这人的心思太缜密,缜密到让人后知后觉的头皮有些发麻。名义上以司家的身份来拜见,其实是看看君成这边对温瓷的态度。因为司靳本人并不知道温瓷遇到的是什么麻烦,而以他的性格,也绝对不会多问,怕不小心就戳痛别人。所以来君成,看君成这边的态度,如果对温瓷的态度好,说明温瓷的麻烦不是裴寂本人。那君成是可以保护温瓷的,他可以把人留在这里,放心的去做他自己的事情。周照临让自己的小食堂给温瓷榨果汁的时候,都有些想不通。司家现在掌权的司家大少是个很冷漠的人,冷漠到什么地步呢,当年登上这个位置,几乎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了,其实没人知道司家这三位少爷到底是不是真的和谐,司老三又十足的冲动,甚至大多数时候都冲动的跟个白痴一样,而司靳这个二哥温和绅士,三个人的性格一点儿都不像。现在外人眼里的他们拧成了一股绳子,可没人知道这几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。毕竟外人眼底的裴寂和裴亭舟也是一股绳子,但裴亭舟私底下安排了不下百场刺杀,有些东西是给外人看的。周照临觉得自己心眼子多,但这点儿心眼子在司靳的面前,真不够看的。他有些头皮发麻,抬手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。而另一边,温瓷坐在办公椅上,一开始都没敢动,像是被定住似的。等这个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,她的身体才逐渐缓和,看向旁边的相框。周照临说裴寂好几年都没过来过了,所以桌面上的摆件都是以前的东西。相框里是她和裴寂,只不过还是很小的时候,她十三岁,裴寂十五岁。那时候裴寂身上有点儿钱了,她路过照相馆,迈不动脚步,眼馋,因为从小到大没有照过相。裴寂往前走了一百米,都没发现她落在后面。她一般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,也不会说,拧巴的死死盯着那东西。裴寂返回来,摸了摸口袋,推开门进去了。温瓷眼底一亮,屁颠屁颠的跟着进去。那玻璃门上写着推,但是另一边又写着拉,那个时候这种门对她来说太高级,她都不知道到底是推还是拉,怕把人家这漂亮玻璃门弄坏了,有裴寂在前面带路,她瞬间就不怕了。裴寂指了指她,让老板娘给她照一套照片。当时的温瓷被好好养了一年,脸颊上有肉了,头发茂密不发黄了,看着就像个漂亮的娃娃。老板娘眼底一亮,“哎哟,这谁家的小姑娘,拍照不要钱,到时候让我把你的照片挂门口行不行?”裴寂直接就拒绝了。温瓷头点到一半,听到他拒绝,硬生生的把自己的脑袋扬了起来。她不知道裴寂为什么会拒绝,这照片挺贵的,有免费的为什么不要?老板娘唉声叹气,开始给她梳头发,扎了个可可爱爱的双丸子头,还找来一束花让她抱着。那个年代的照片都是这样,后面是一张背景图,用现在的眼光去审判的话,那可太俗气了。温瓷抱着花,摆了好几个动作,然后突然看向站在旁边的裴寂。裴寂一直都不怎么爱说话,从她跟他身边开始,他就酷酷的,看着很不好招惹。“裴寂,你跟我拍一张吧。”一共五张照片,她想跟他拍张合作。裴寂脑袋一偏,“你自己拍吧。”温瓷的脸颊瞬间红了,站原地不知所措。他没看她,站在玻璃窗前,僵硬的看着外面。老板娘看两人都犟着,一把就把裴寂推过去了,“哎呀,陪你妹妹拍一张,再僵下去要哭了。”裴寂被推到背景布前,还未站稳,老板娘就跟温瓷开口,“你把花给他,但不要真的给,就摆在你们中间来一张。”温瓷之前也没拍过照片,她每个动作都需要老板娘教。一听到老板娘这么说,余光又瞥见墙上满墙的婚纱照,有新郎下跪送花,新娘惊喜捂嘴的照片,那个年代的婚纱照十分花里胡哨,她表示了解,所以在老板娘喊“开始”的时候,温瓷“哐当”一下就跪下去了,把花送裴寂面前。裴寂愣住,恍了好几秒,脸颊一点点,一点点爆红,嘴唇抿了好几下才说:“你是白痴吗?”老板娘笑得一直捂嘴,伏着旁边的大花瓶直乐,“就这样好,就这样好。”接下来裴寂一直不太高兴,黑着脸,给了钱,说是过几天来拿照片。这张照片温瓷自己都没见过,后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,也没要过了,太囧了。照片是裴寂去取的,就她的五张,没有合照。温瓷也一直以为这合照被删了,现在却摆在裴寂的办公室。不过他到底还是觉得丢脸,用了很特殊的手段,从其他角度看过来,这是日历,只有某种特定的角度,这才是一张照片,像现在的年轻人们都喜欢的那种明星片。她将照片拿起来,看了几眼又放回去。所以并没有注意到,照片的背后有一句话,一句用钢笔写的话。——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去表现得体面,只能用冷酷不在意来伪装自己。这句话,大概只有真正拧巴,真正不体面生活过的人才能体会。那时候彼此都太年轻,对于人生的大道理根本不懂,也不懂后来会经历什么。总以为一直走下去就能走到想要的尽头,但人这一生要面对的坎坷都太磨人。有时候不是一句简单的爱你,就能支撑下去的。爱到最后,大多数的结果也就那样。